電話的那一頭已泣不成聲,而這一頭的我,無言以對。心裡「咚」的一聲重重得被敲擊而痲痺,喉嚨像被什麼哽住了發不出聲音。「外公他…….已經走了…」顫抖的聲音含糊的說道。無言並不是因為冷血無情,只是當一顆心麻痺了,又怎能要求它做出回應?那時的我只是安靜的、平靜的,掛上了電話。
一片空白的腦袋,就這樣當機了兩個小時,一路跟著我麻痺的心,飄飄蕩蕩回到了外公家。大家都在哭,無數的眼淚滴在親人握緊的手、滴在沒有起伏的阿彌佗佛、滴在悲傷的洪流、也滴進了我的心,但我的眼裡還是乾乾的,喉嚨依舊擠不出一個字,直到我終於看見了成為永恆的他,時間的魔咒在他的身上失去了效用。化成冰冷的永恆,多美,多少人心心念念的永恆,卻酸透了我的眼睛。眼淚倔將地在眼框打轉,升騰的霧氣蓋過了他貌似沉睡的容顏,我依稀瞥見他的雙手緊握成拳,「您一定很懊惱、很不甘心吧?一向最守諾言的您,卻違背了我們的約定,無法參加我的畢業典禮了。」我心裡想著,放任眼淚像海嘯般吞沒了我。
連續劇裡親人死亡的橋段多不勝數,哭天搶地的也好,死不接受的也罷,我以為,我也會如連續劇的劇情一般,情緒激動淚如雨下大喊著:「不可能!不可能!」,但當我真的遇到了,我才知道自己原來只有「無言」。
是不是有些時候,當心真的安靜到一點聲音也沒有時,才能以無言的方式,回歸自己的本質?不是跟隨雙眼所見的外界做出誇張的反應,是跟著自己最原始的心靈,試著在「死亡」這件事中,靜靜的體會、默默的學習,學習人生的意外想要教會我們的東西。
龍應台說:「我慢慢地了解到,所謂父女母子一場,只不過意味著,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。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,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,而且,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:不必追。」我想,無論是母子或是祖孫,應該也是一樣的。在火葬場,即是心裡準備了千言萬語想送他最後一程,但到了最後一刻,所有的言語都化成了無言的目送,望著他緩緩的走向他人生的最後一站,看著最後的他慢慢消失在熊熊烈火中。
生命的結束,就像是文章結尾的最後一個句號,寫下了,就代表著這篇文章已經不會再往下寫了,我們所能做的,就只能不停的回顧、再回顧。在過去裡找尋熟悉的身影,在逝去中回味想念的美好,然而最後,我們仍需翻頁,即使無奈,縱使無言,我們依舊得勇敢得迎接下一場意外,繼續往屬於自己的結局前進。
脆弱的時候還是會感到遺憾,但是我已經可以面帶微笑翻看著我和他的回憶。我們都在失去中成長,在無數的意外中萃煉,現在,那顆曾經麻痺的心又重新恢復跳動,又能感受到溫暖和愛。「死亡」是人生中已定的結局,面對它,我們只能無言的接受,只能無言的度過,但在結局揭曉之前,我們還能將自己的故事發揮到淋漓盡致,我們還能在頁面的空白加上色彩繽紛的插圖,還能竭盡所能寫下最璀璨最精采的回憶!死亡是無言的,接受也是無言的,可是回憶不能也成為「無言」的!人生的路上,難免都有許多令人無奈、令人無言的時刻,最重要的是要從無言中學習、接受、領悟,然後勇敢的往下一個人生的意外邁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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